又見張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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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張不凡
面前神情如喪考妣的男人正是張不凡，他身後的朱透瞧見眾人，目光閃躲著迅速垂下腦袋，除此之外，還有一位衣著像是掩月門高階弟子的女修。
山翎同小談偷摸著交換了個眼神，再度望向張不凡時已紅了眼眶，只見她掏出玉笛，叫著“狗東西，我要宰了你”，作勢朝張不凡撲去。
小談背向張不凡，做戲擋在小山面前，同時沖同伴們擠了擠眼睛。
朱透心裏有愧，恨不得鉆到地底，只求對面這夥人別註意到自己。
孫婉兒白了朱透一眼，迅速跑到張不凡身前，隔開雙方，“餵，你們想幹嘛，已是魔境之外，還想戕害同為正氣盟的修士嗎？”
山翎被同伴拉著，雙目通紅地瞪視孫婉兒，“勸你別多管閑事，此人在魔境內設計害我門主，現在門主生死不知，這種人還能算正氣盟修士？”
張不凡正一頭霧水，按照正常走向，他應該接收了靈脈附近大量神器碎片，之後被渦流席卷，誤入百魔沼才對。怎麽就被踢出魔境，回到修仙界了？
在側面洞內察覺到魔龍魚已死的時候，他不是沒有懷疑過是時櫻將巨魚殺死。
“什麽意思？你們沒找到時櫻？”
山翎冷笑一聲，“還裝？就是你把我們門主推入潭水。”
“所以，她死了？”
張不凡的目光掃過曾為“隊友”的諸人，他們的臉上是滿滿的敵意與憎惡，不似作偽。
山翎尖叫一聲，再次裝出要與張不凡拼命的樣子，“無恥之徒，還敢提她的名字！”
其他人尚有理智，幾個女修一起架住山翎。
他們臉上一水兒的敵視，山翎的尖叫咒罵，幾乎教張不凡、朱透認為“時櫻已死”。
直面其憎恨，張不凡下意識丟棄了“時櫻殺死龍魚奪走神器殘片”的推論。
那女人再強也還沒有突破金丹，如何能殺得死修為高出一個大境界的魔龍魚？
撿走碎片的很可能是朝天宗那夥人……
不明所以的孫婉兒，兀自驕傲得像只小母雞，“我可是掩月門掌門的孫女，我警告你們，可別血口噴人！”
“管你是什麽孫子！”
山翎的粗口水平仍然在線，這一句蹦出來，讓孫婉兒差點沒明白個中含義。
“小山，好了，我們快走吧，得趕緊和長老匯合，通報魔境異變的事要緊！”
章師姐見目的差不多達到了，便裝出小隊主心骨的模樣，強行拉住山翎，往山道方向走。
其他人也趁著張不凡不知琢磨什麽的時候，迅速離開了此地。
張不凡甚至沒有註意到這支小隊除時櫻外還少了四個人。
孫婉兒氣鼓鼓地望著他們離開，背影消失在樹影之後，“這群人出言不遜，居然說你陷害那什麽門主，你都不生氣嗎？”
張不凡被她的聲音拉出思緒，想起之前騙孫婉兒，自己和朱透是被時門主從小隊裏趕出來的，連忙圓謊，“他們將我趕出隊伍後大概是遇到了危險，又不願接受現實，所以編排我害死了時門主。”
剛被踢出魔境就陷入沖突，讓張不凡的想法徹底亂成一團麻。
這趟魔境收獲遠不如從前，修為堪堪築基，除了被自己煉成法器的這枚神器碎片外什麽都沒撈到！
張不凡忍不住煩躁起來。
他不得不振作起來，既然勾搭上了掩月門掌門的孫女，那麽崛起計劃該調整了。
張不凡低下頭，迅速調整了面部表情，換上超然平和的面具，搭上孫婉兒的肩膀，“我勵志完成師父的遺願改良天梯，莫須有的罪名我都不會放在心上，我心中曾經只有努力修煉制造天梯。這趟魔境歷練之後，眼裏還多了一個你。”
孫婉兒俏臉一紅，輕捶張不凡的肩膀，“這荒郊野嶺的太可怕了，我們趕緊回銀湖鎮吧。”
一行人緊趕慢趕，離開魔境第二天傍晚時分抵達銀湖渡口。
路上大夥商量了好一陣，統一口徑說門主他們是在土洞那兒走散的。
小山又說，財不能外露，神器碎片要偷偷給親近信任的長輩，跟他們說話時可以透露要防備的人和事。
思來想去又覺得編謊總有漏洞、不周全，可誰都沒動過毀約的腦筋。
銀湖渡口的小鎮上，那些大門派都留了一位長老等待弟子試煉歸來。萬劍山同藥王谷親近，就只留了一位醫修林長老在此地代管。
那位林長老也是帶隊試煉十多次的人，每次入境總得個把月才能出來，眼下才過去二十多天，他在渡口附近溜了一圈，就打算回去煉制改良的丹方。
回到客棧門口，就瞧見那幾個神情疲倦的小輩。
嘿，回來得這麽早？
林長老快步上前，正打算誇兩句，卻發現他們表情十分難看，仔細一瞅似乎缺了幾個人，自家的川柏，劍修喬斐，還有那位小門主。
饒是見慣了親友零落、同伴離散，林長老那一顆醫者仁心還是忍不住發酸。
林寶兒拉過叔叔，“快帶我們進去，別磨蹭，有事要說。”
林長老揚了揚眉毛，客棧門口人多嘴雜，便聽從侄女的意見，把人都領回自己的客房。
孩子們話還沒說完，林長老的眉頭越皺越緊。
金丹期魔物數量超出尋常，還接連遭遇兩只元嬰期魔物。
這還只是這群孩子的遭遇，要知道十魔洞試煉，只粗略計算大門派的弟子就有五十多人，更別說散修之流，他們分頭入境，路徑不同，十魔洞中實際的金丹期及以上魔物的數量只會成倍增加。
林長老當機立斷，“得趕緊回谷，明天出發，不，你們稍作休整，半個時辰後咱們上浮舟。”
其他兩位醫修不敢說話，異議只能由林寶兒提，“等等，櫻姐不在，我們說好了，得把山翎和小談送回門派。”
林長老的目光掃過站在劍修身邊的兩個少年人，妙音門好不容易支棱了一些，小門主又生死不知，他們也實在可憐。
他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還是半個時辰後出發，先去妙音門。”
藥王谷有錢，浮舟裝飾仍以簡潔實用為主。
若是放在平常見著浮舟，小山小談必定好奇一番，可現在心裏裝著事，兩人只拘謹地坐在角落，王師兄坐在他們身邊，努力想逗他們笑一笑。
林長老被侄女拉進內室，約莫一刻鐘後，表情微妙地走出來，立在小山小談面前，一人敲了一記腦袋瓜，“你們那小門主心眼跟蜂窩似的！”
小談討好地笑了笑，“咱們小門小派的，全靠各位前輩包容扶持。”
林長老扯了扯嘴角，“少來這套！我又給你們捋了捋，你們的統一說辭裏，再加一些……”
經他一指點，眾人的說辭裏經不起推敲的漏洞基本消失了，想來是見到了神器碎片，推敲出了時櫻的用意。
“萬劍山那兒我會親自去溝通，省的幾個劍癡子不知道怎麽說話，反而誤了事。”
王師兄嘿嘿一笑，撓了撓頭。
山翎抿了抿唇，起身朝林長老行了個大禮，“晚輩不太會說話，只能替門主多謝長老。”
林長老眼疾手快扶住山翎，“幫妙音門並不是因為純粹好心，先不說神器碎片的價值，眼下朝天宗獨大的局勢也該改變了。”
山翎不明白怎麽還扯到局勢上去了，楞楞地順著力道坐回原位。
銀湖渡口離妙音門不遠，浮舟很快降落在霧島。
一行人抵達妙音門時剛過飯點，明日是半月測評，甲等及以上練習生不用參加，主要是給低評級弟子指明下一步練習的側重。
看守山門的弟子都捧著書卷臨時抱佛腳，一行人的身影映在書卷上，他才嚇一跳地擡起頭來。
“師兄師姐！門主呢？”
“試煉出了點事，你先讓我們進去。”山翎語氣顯得有些疲憊，“兩位長老都在吧？”
弟子吃不準發生了什麽事，“都在都在！”
一行人步履匆匆，收到守門弟子傳訊的沈月和柳玉站在銘心島廣場門口。
九個人，其中有藥王谷的長老，卻不見門主，季雅和葉梔子也不在。
柳玉不禁緊張起來。
廣場上其他弟子也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他們，交頭接耳。
林長老：“不要影響孩子們，我們找個地方說話。”
沈月緊繃著臉，竭力平靜語氣，“長老這邊請。”
進入議事堂，林長老將浮舟上對好的新口供說與沈月、柳玉。
“門主一定會回來的！”沈月聽到一半，顫抖著嘴唇打斷林長老。
蘇玨的五指攥得緊緊的，銀湖渡口她掀起帽帷那一笑還鮮活地浮現在他眼前。
他忽然感到一陣迷茫，不知道該堅信她會回來，還是趁此機會盜走號鐘？
“魔境出現異變，裏頭的情況十分覆雜。”
林長老說的模糊，倒也不算騙人，時櫻金丹中期帶著四個剛結丹的同伴，在形勢發生變化的百魔沼內，確實無法判定其死生。
可新編的說辭裏，林長老調整了時櫻等人失蹤的時間段，聽起來絕望的意味更加濃重。
他嘆了口氣，“同為正氣盟人，若是沈長老有什麽需要，盡可以傳信於我。”
議事廳內陷入死寂，沈月的悲慟超乎小山小談的想象，他們對所做的隱瞞感到愧疚，甚至想偷偷把真相告訴沈月。
林長老稍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小山小談不願獨自面對強打精神的沈月，爭搶著出去送他們，小山站起來的速度更快，跟著試煉同伴溜了出去。
留下小談默默坐回原位。他猛地想起另一件事，“長老，裴少主呢？”
沈月咬了咬牙，忍回淚水，“在棠郡山市，前幾天安排了三組人登臺，裴少主在現場盯著，隨時打算調整策略。”
“門主一直惦記出道的情況，那我明天去趟山市。”
沈月同意了。
小談巴不得現在就出發，愧疚感讓他在門派一秒都待不下去。
“門主生死不知，這件事暫時別告訴其他弟子。”沈月叮囑了一句，“試煉歸來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小山逃似得離開了議事廳，隔日一大早就從睡得迷迷瞪瞪的山翎那兒騙走了錦囊，傳送符一撕，離開了令他坐立難安的妙音門。
睡醒的山翎看到小山在床邊留下的紙條，氣得發出尖銳爆鳴。
*
白天的山市與晚上不同。
夜晚的山市是活的、熱鬧的，仿佛奇形怪狀的樓宇都在招攬客人；日光下的山市則靜止的，一切靈力都消失了，路上人都沒幾個，大部分店鋪閉鎖著，莫名教人覺出幾分荒涼。
小談順著空蕩蕩街道，一路往裏走，日光之下萬華樓遠沒有夜間的詭魅，只能讓人聯想到身材畸形的人。
一旁的寶華樓，緊閉的門內倒是傳出了聲聲歡笑。
小談辨別出了裴少主的聲音，便拍了拍門。
裴彥見到小談，楞了好一會兒腦子才轉過彎來，“這麽早就出來了？櫻櫻呢？”
小談：“魔境內出了點事，少主能不能找個安靜地方說話？”
裴彥收斂起臉上殘留的喜色與期待，“跟我上樓吧。”
兩人來到一間裝潢低調奢華的茶室，小談緊張地吞了吞口水，設下音障。
裴彥：“魔境內發生什麽事了？”
小談不敢添油加醋，照著昨天林長老給的說辭，一板一眼地說著，手勢也沒敢打，拘謹地握著放在茶杯兩側。
裴少主慣常在商場走動，小談生怕他仔細琢磨後還會提出自己回答不上來的漏洞，吞了口唾沫。
“你專程來一趟，要不要看看最近出道的同門？”
裴彥沈默了半響詢問小談，表情十分平靜，小談心裏莫名地“咯噔”一下。
“還有個錦囊，門主說若是少主相信她，便打開錦囊。”
聽到這話，裴彥挑了挑眉，他擦了擦手接過繡著春櫻的錦囊，顛了顛，又隔著錦布摸不摸裏面東西的輪廓，像是一根竹簡，裴彥發現自己很是緊張。
裴彥用手將錦囊包裹，“小談，你覺得櫻櫻還活著嗎？”
做好被拷問“功課”的小談發現這題有點超綱，“我自然希望門主能好好的。”
裴彥點了點頭，“我也希望。”
隨後重重嘆出一口氣，抽開錦囊的系帶，裏面確實是一根刻了字的竹簡，裴彥撫摸過竹簡，指腹滑過刻痕，忽而笑了。
小談不知道裴少主為什麽看到竹簡就笑了，上頭什麽內容，他和小山都沒敢打開看過。
裴彥將竹簡放回錦囊，收進交領內的衣袋，“你說她失蹤的時候尚未結丹？”
“啊？嗯。被張不凡那狗東西推下水那陣是的。”
小談被問得一楞，好在這個問題他預先準備過答案的。
“那時候情況緊急，她沒時間刻竹簡吧。”
“這是抵達深潭前刻的，我們門主向來關心妙音門的產業。”
裴彥笑得更開心了，“小談沒看過錦囊裏的東西吧，刻印竹簡時殘留下的靈力尚未散去，若是築基期修士這上面應該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啊。”小談低呼一聲。
“你們分開時很倉促，這我不否認，否則你們說她失蹤的說辭就會更完美一些，不會出現明顯的時間漏洞。”裴彥隔著衣料撫了撫錦囊，“又或者，她只來得及囑咐你們隱瞞蹤跡，蒙騙其他人，沒打算讓我一同蒙在鼓裏。”
小談的大腦飛快轉動，試圖分辨裴少主是不是在套話。
“可我說的都是真的！”
裴彥分析道：“你們的遭遇確實是真的，只是隱瞞了她絕處逢生這件事，你們應該遭遇了土洞魔物，土洞魔物死後，出口才得以出現。”
聞言，小談有些垂頭喪氣，早知道看過錦囊內的東西再來了。
“別擔心，既然櫻櫻有所布局，我肯定不會拆穿你們。她很聰明，你們的故事編得很好，真真假假地傳到後面，有些人自然認為她已經死在魔境裏頭了。”
小談隨口應了一聲，覺得自己把事情辦砸了。
裴彥隔著茶幾拍了拍小談的肩膀，“作為盟友，她也沒打算瞞我，竹簡上字不多，眼下我還不能參透其用意，你也別擔心，我不會套問你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麽，只有我也半蒙在鼓裏，‘演出’才更真實。”
小談：“沈月長老叮囑我，別告訴門派裏其他弟子，幾位出道組的同修暫時也先別知道吧。”
裴彥：“那是自然。”
小談：“我得先走了，免得撞見同門，他們又該問個不停。”
裴彥明白小談的顧慮，略作幾句囑咐後，引他走了條不起眼的暗道離開了此地。
*
百魔沼的危險程度遠勝十魔洞，五人一路上以躲藏為主，見到能速戰速決的魔物才沖上去。
那日讓同伴立下守誓咒後，時櫻不僅將自己在水下暗洞的發現告知他們，還將自己曾在魔蛛洞穴內死裏逃生的“奇遇”說了出來。
沒提芯子變了，只說恍惚間做了個變成魔修的噩夢，又隱晦地提了提張不凡的危害。
同伴不疑有他，畢竟這一路上張不凡的所作所為是有目共睹的。
萬劍山、藥王谷向來不齒朝天宗的行為，聽了李家的遭遇，回想起靈脈附近的神器碎片，越發覺得這事有搞頭。
目標顯而易見，要趕在朝天宗之前找到靈脈，挖掘殘存的線索。
因著時櫻做過的“怪夢”，大家也便放心地跟著她走。
同伴們放心，時櫻卻沒什麽底氣。
百魔沼比十魔洞大得多，原書也沒有詳細描寫主角團的行進路線，根據個中線索，時櫻能推測出，昨日若是不繞路躲開元嬰期的魔獸巢穴，而是橫切過去直走，一定能撞見最終boss。
但是帶著四位剛結單的同伴去越級送死，實在魯莽，時櫻只能憑借一路上遭遇的魔物來覆制主角團與江歧意外重逢的路線。
運氣沒有遺棄她，一路朝南走了三天，時櫻聽到了北風呼嘯中夾雜的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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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神情如喪考妣的男人正是張不凡，他身後的朱透瞧見眾人，目光閃躲著迅速垂下腦袋，除此之外，還有一位衣著像是掩月門高階弟子的女修。
山翎同小談偷摸著交換了個眼神，再度望向張不凡時已紅了眼眶，只見她掏出玉笛，叫著“狗東西，我要宰了你”，作勢朝張不凡撲去。
小談背向張不凡，做戲擋在小山面前，同時沖同伴們擠了擠眼睛。
朱透心裏有愧，恨不得鉆到地底，只求對面這夥人別註意到自己。
孫婉兒白了朱透一眼，迅速跑到張不凡身前，隔開雙方，“餵，你們想幹嘛，已是魔境之外，還想戕害同為正氣盟的修士嗎？”
山翎被同伴拉著，雙目通紅地瞪視孫婉兒，“勸你別多管閑事，此人在魔境內設計害我門主，現在門主生死不知，這種人還能算正氣盟修士？”
張不凡正一頭霧水，按照正常走向，他應該接收了靈脈附近大量神器碎片，之後被渦流席卷，誤入百魔沼才對。怎麽就被踢出魔境，回到修仙界了？
在側面洞內察覺到魔龍魚已死的時候，他不是沒有懷疑過是時櫻將巨魚殺死。
“什麽意思？你們沒找到時櫻？”
山翎冷笑一聲，“還裝？就是你把我們門主推入潭水。”
“所以，她死了？”
張不凡的目光掃過曾為“隊友”的諸人，他們的臉上是滿滿的敵意與憎惡，不似作偽。
山翎尖叫一聲，再次裝出要與張不凡拼命的樣子，“無恥之徒，還敢提她的名字！”
其他人尚有理智，幾個女修一起架住山翎。
他們臉上一水兒的敵視，山翎的尖叫咒罵，幾乎教張不凡、朱透認為“時櫻已死”。
直面其憎恨，張不凡下意識丟棄了“時櫻殺死龍魚奪走神器殘片”的推論。
那女人再強也還沒有突破金丹，如何能殺得死修為高出一個大境界的魔龍魚？
撿走碎片的很可能是朝天宗那夥人……
不明所以的孫婉兒，兀自驕傲得像只小母雞，“我可是掩月門掌門的孫女，我警告你們，可別血口噴人！”
“管你是什麽孫子！”
山翎的粗口水平仍然在線，這一句蹦出來，讓孫婉兒差點沒明白個中含義。
“小山，好了，我們快走吧，得趕緊和長老匯合，通報魔境異變的事要緊！”
章師姐見目的差不多達到了，便裝出小隊主心骨的模樣，強行拉住山翎，往山道方向走。
其他人也趁著張不凡不知琢磨什麽的時候，迅速離開了此地。
張不凡甚至沒有註意到這支小隊除時櫻外還少了四個人。
孫婉兒氣鼓鼓地望著他們離開，背影消失在樹影之後，“這群人出言不遜，居然說你陷害那什麽門主，你都不生氣嗎？”
張不凡被她的聲音拉出思緒，想起之前騙孫婉兒，自己和朱透是被時門主從小隊裏趕出來的，連忙圓謊，“他們將我趕出隊伍後大概是遇到了危險，又不願接受現實，所以編排我害死了時門主。”
剛被踢出魔境就陷入沖突，讓張不凡的想法徹底亂成一團麻。
這趟魔境收獲遠不如從前，修為堪堪築基，除了被自己煉成法器的這枚神器碎片外什麽都沒撈到！
張不凡忍不住煩躁起來。
他不得不振作起來，既然勾搭上了掩月門掌門的孫女，那麽崛起計劃該調整了。
張不凡低下頭，迅速調整了面部表情，換上超然平和的面具，搭上孫婉兒的肩膀，“我勵志完成師父的遺願改良天梯，莫須有的罪名我都不會放在心上，我心中曾經只有努力修煉制造天梯。這趟魔境歷練之後，眼裏還多了一個你。”
孫婉兒俏臉一紅，輕捶張不凡的肩膀，“這荒郊野嶺的太可怕了，我們趕緊回銀湖鎮吧。”
一行人緊趕慢趕，離開魔境第二天傍晚時分抵達銀湖渡口。
路上大夥商量了好一陣，統一口徑說門主他們是在土洞那兒走散的。
小山又說，財不能外露，神器碎片要偷偷給親近信任的長輩，跟他們說話時可以透露要防備的人和事。
思來想去又覺得編謊總有漏洞、不周全，可誰都沒動過毀約的腦筋。
銀湖渡口的小鎮上，那些大門派都留了一位長老等待弟子試煉歸來。萬劍山同藥王谷親近，就只留了一位醫修林長老在此地代管。
那位林長老也是帶隊試煉十多次的人，每次入境總得個把月才能出來，眼下才過去二十多天，他在渡口附近溜了一圈，就打算回去煉制改良的丹方。
回到客棧門口，就瞧見那幾個神情疲倦的小輩。
嘿，回來得這麽早？
林長老快步上前，正打算誇兩句，卻發現他們表情十分難看，仔細一瞅似乎缺了幾個人，自家的川柏，劍修喬斐，還有那位小門主。
饒是見慣了親友零落、同伴離散，林長老那一顆醫者仁心還是忍不住發酸。
林寶兒拉過叔叔，“快帶我們進去，別磨蹭，有事要說。”
林長老揚了揚眉毛，客棧門口人多嘴雜，便聽從侄女的意見，把人都領回自己的客房。
孩子們話還沒說完，林長老的眉頭越皺越緊。
金丹期魔物數量超出尋常，還接連遭遇兩只元嬰期魔物。
這還只是這群孩子的遭遇，要知道十魔洞試煉，只粗略計算大門派的弟子就有五十多人，更別說散修之流，他們分頭入境，路徑不同，十魔洞中實際的金丹期及以上魔物的數量只會成倍增加。
林長老當機立斷，“得趕緊回谷，明天出發，不，你們稍作休整，半個時辰後咱們上浮舟。”
其他兩位醫修不敢說話，異議只能由林寶兒提，“等等，櫻姐不在，我們說好了，得把山翎和小談送回門派。”
林長老的目光掃過站在劍修身邊的兩個少年人，妙音門好不容易支棱了一些，小門主又生死不知，他們也實在可憐。
他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還是半個時辰後出發，先去妙音門。”
藥王谷有錢，浮舟裝飾仍以簡潔實用為主。
若是放在平常見著浮舟，小山小談必定好奇一番，可現在心裏裝著事，兩人只拘謹地坐在角落，王師兄坐在他們身邊，努力想逗他們笑一笑。
林長老被侄女拉進內室，約莫一刻鐘後，表情微妙地走出來，立在小山小談面前，一人敲了一記腦袋瓜，“你們那小門主心眼跟蜂窩似的！”
小談討好地笑了笑，“咱們小門小派的，全靠各位前輩包容扶持。”
林長老扯了扯嘴角，“少來這套！我又給你們捋了捋，你們的統一說辭裏，再加一些……”
經他一指點，眾人的說辭裏經不起推敲的漏洞基本消失了，想來是見到了神器碎片，推敲出了時櫻的用意。
“萬劍山那兒我會親自去溝通，省的幾個劍癡子不知道怎麽說話，反而誤了事。”
王師兄嘿嘿一笑，撓了撓頭。
山翎抿了抿唇，起身朝林長老行了個大禮，“晚輩不太會說話，只能替門主多謝長老。”
林長老眼疾手快扶住山翎，“幫妙音門並不是因為純粹好心，先不說神器碎片的價值，眼下朝天宗獨大的局勢也該改變了。”
山翎不明白怎麽還扯到局勢上去了，楞楞地順著力道坐回原位。
銀湖渡口離妙音門不遠，浮舟很快降落在霧島。
一行人抵達妙音門時剛過飯點，明日是半月測評，甲等及以上練習生不用參加，主要是給低評級弟子指明下一步練習的側重。
看守山門的弟子都捧著書卷臨時抱佛腳，一行人的身影映在書卷上，他才嚇一跳地擡起頭來。
“師兄師姐！門主呢？”
“試煉出了點事，你先讓我們進去。”山翎語氣顯得有些疲憊，“兩位長老都在吧？”
弟子吃不準發生了什麽事，“都在都在！”
一行人步履匆匆，收到守門弟子傳訊的沈月和柳玉站在銘心島廣場門口。
九個人，其中有藥王谷的長老，卻不見門主，季雅和葉梔子也不在。
柳玉不禁緊張起來。
廣場上其他弟子也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他們，交頭接耳。
林長老：“不要影響孩子們，我們找個地方說話。”
沈月緊繃著臉，竭力平靜語氣，“長老這邊請。”
進入議事堂，林長老將浮舟上對好的新口供說與沈月、柳玉。
“門主一定會回來的！”沈月聽到一半，顫抖著嘴唇打斷林長老。
蘇玨的五指攥得緊緊的，銀湖渡口她掀起帽帷那一笑還鮮活地浮現在他眼前。
他忽然感到一陣迷茫，不知道該堅信她會回來，還是趁此機會盜走號鐘？
“魔境出現異變，裏頭的情況十分覆雜。”
林長老說的模糊，倒也不算騙人，時櫻金丹中期帶著四個剛結丹的同伴，在形勢發生變化的百魔沼內，確實無法判定其死生。
可新編的說辭裏，林長老調整了時櫻等人失蹤的時間段，聽起來絕望的意味更加濃重。
他嘆了口氣，“同為正氣盟人，若是沈長老有什麽需要，盡可以傳信於我。”
議事廳內陷入死寂，沈月的悲慟超乎小山小談的想象，他們對所做的隱瞞感到愧疚，甚至想偷偷把真相告訴沈月。
林長老稍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小山小談不願獨自面對強打精神的沈月，爭搶著出去送他們，小山站起來的速度更快，跟著試煉同伴溜了出去。
留下小談默默坐回原位。他猛地想起另一件事，“長老，裴少主呢？”
沈月咬了咬牙，忍回淚水，“在棠郡山市，前幾天安排了三組人登臺，裴少主在現場盯著，隨時打算調整策略。”
“門主一直惦記出道的情況，那我明天去趟山市。”
沈月同意了。
小談巴不得現在就出發，愧疚感讓他在門派一秒都待不下去。
“門主生死不知，這件事暫時別告訴其他弟子。”沈月叮囑了一句，“試煉歸來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小山逃似得離開了議事廳，隔日一大早就從睡得迷迷瞪瞪的山翎那兒騙走了錦囊，傳送符一撕，離開了令他坐立難安的妙音門。
睡醒的山翎看到小山在床邊留下的紙條，氣得發出尖銳爆鳴。
*
白天的山市與晚上不同。
夜晚的山市是活的、熱鬧的，仿佛奇形怪狀的樓宇都在招攬客人；日光下的山市則靜止的，一切靈力都消失了，路上人都沒幾個，大部分店鋪閉鎖著，莫名教人覺出幾分荒涼。
小談順著空蕩蕩街道，一路往裏走，日光之下萬華樓遠沒有夜間的詭魅，只能讓人聯想到身材畸形的人。
一旁的寶華樓，緊閉的門內倒是傳出了聲聲歡笑。
小談辨別出了裴少主的聲音，便拍了拍門。
裴彥見到小談，楞了好一會兒腦子才轉過彎來，“這麽早就出來了？櫻櫻呢？”
小談：“魔境內出了點事，少主能不能找個安靜地方說話？”
裴彥收斂起臉上殘留的喜色與期待，“跟我上樓吧。”
兩人來到一間裝潢低調奢華的茶室，小談緊張地吞了吞口水，設下音障。
裴彥：“魔境內發生什麽事了？”
小談不敢添油加醋，照著昨天林長老給的說辭，一板一眼地說著，手勢也沒敢打，拘謹地握著放在茶杯兩側。
裴少主慣常在商場走動，小談生怕他仔細琢磨後還會提出自己回答不上來的漏洞，吞了口唾沫。
“你專程來一趟，要不要看看最近出道的同門？”
裴彥沈默了半響詢問小談，表情十分平靜，小談心裏莫名地“咯噔”一下。
“還有個錦囊，門主說若是少主相信她，便打開錦囊。”
聽到這話，裴彥挑了挑眉，他擦了擦手接過繡著春櫻的錦囊，顛了顛，又隔著錦布摸不摸裏面東西的輪廓，像是一根竹簡，裴彥發現自己很是緊張。
裴彥用手將錦囊包裹，“小談，你覺得櫻櫻還活著嗎？”
做好被拷問“功課”的小談發現這題有點超綱，“我自然希望門主能好好的。”
裴彥點了點頭，“我也希望。”
隨後重重嘆出一口氣，抽開錦囊的系帶，裏面確實是一根刻了字的竹簡，裴彥撫摸過竹簡，指腹滑過刻痕，忽而笑了。
小談不知道裴少主為什麽看到竹簡就笑了，上頭什麽內容，他和小山都沒敢打開看過。
裴彥將竹簡放回錦囊，收進交領內的衣袋，“你說她失蹤的時候尚未結丹？”
“啊？嗯。被張不凡那狗東西推下水那陣是的。”
小談被問得一楞，好在這個問題他預先準備過答案的。
“那時候情況緊急，她沒時間刻竹簡吧。”
“這是抵達深潭前刻的，我們門主向來關心妙音門的產業。”
裴彥笑得更開心了，“小談沒看過錦囊裏的東西吧，刻印竹簡時殘留下的靈力尚未散去，若是築基期修士這上面應該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啊。”小談低呼一聲。
“你們分開時很倉促，這我不否認，否則你們說她失蹤的說辭就會更完美一些，不會出現明顯的時間漏洞。”裴彥隔著衣料撫了撫錦囊，“又或者，她只來得及囑咐你們隱瞞蹤跡，蒙騙其他人，沒打算讓我一同蒙在鼓裏。”
小談的大腦飛快轉動，試圖分辨裴少主是不是在套話。
“可我說的都是真的！”
裴彥分析道：“你們的遭遇確實是真的，只是隱瞞了她絕處逢生這件事，你們應該遭遇了土洞魔物，土洞魔物死後，出口才得以出現。”
聞言，小談有些垂頭喪氣，早知道看過錦囊內的東西再來了。
“別擔心，既然櫻櫻有所布局，我肯定不會拆穿你們。她很聰明，你們的故事編得很好，真真假假地傳到後面，有些人自然認為她已經死在魔境裏頭了。”
小談隨口應了一聲，覺得自己把事情辦砸了。
裴彥隔著茶幾拍了拍小談的肩膀，“作為盟友，她也沒打算瞞我，竹簡上字不多，眼下我還不能參透其用意，你也別擔心，我不會套問你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麽，只有我也半蒙在鼓裏，‘演出’才更真實。”
小談：“沈月長老叮囑我，別告訴門派裏其他弟子，幾位出道組的同修暫時也先別知道吧。”
裴彥：“那是自然。”
小談：“我得先走了，免得撞見同門，他們又該問個不停。”
裴彥明白小談的顧慮，略作幾句囑咐後，引他走了條不起眼的暗道離開了此地。
*
百魔沼的危險程度遠勝十魔洞，五人一路上以躲藏為主，見到能速戰速決的魔物才沖上去。
那日讓同伴立下守誓咒後，時櫻不僅將自己在水下暗洞的發現告知他們，還將自己曾在魔蛛洞穴內死裏逃生的“奇遇”說了出來。
沒提芯子變了，只說恍惚間做了個變成魔修的噩夢，又隱晦地提了提張不凡的危害。
同伴不疑有他，畢竟這一路上張不凡的所作所為是有目共睹的。
萬劍山、藥王谷向來不齒朝天宗的行為，聽了李家的遭遇，回想起靈脈附近的神器碎片，越發覺得這事有搞頭。
目標顯而易見，要趕在朝天宗之前找到靈脈，挖掘殘存的線索。
因著時櫻做過的“怪夢”，大家也便放心地跟著她走。
同伴們放心，時櫻卻沒什麽底氣。
百魔沼比十魔洞大得多，原書也沒有詳細描寫主角團的行進路線，根據個中線索，時櫻能推測出，昨日若是不繞路躲開元嬰期的魔獸巢穴，而是橫切過去直走，一定能撞見最終boss。
但是帶著四位剛結單的同伴去越級送死，實在魯莽，時櫻只能憑借一路上遭遇的魔物來覆制主角團與江歧意外重逢的路線。
運氣沒有遺棄她，一路朝南走了三天，時櫻聽到了北風呼嘯中夾雜的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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